贺青冥从前也很照顾他,但是这一次,似乎和从前有什么不同。
    他虽然看上去是在怪柳无咎,但这一点怪,却已不再是长辈训斥晚辈,倒像是一点嗔怪。
    两人走到船头,并肩站在一块,江面上仍旧满是落花,落花浮动一江春水,又渐渐没入满城烟火。
    明黛还在哼着小曲,调子却已不知拐到天南地北哪个旮旯了,她就乱七八糟地唱,贺青冥两人也便稀里糊涂地听。
    一刹那,也许是花落入水,也许是风雨沾衣,贺青冥心中忽而拥有了一种久违的宁静。
    他忽然觉得,人活一世,有三两知交好友作伴,再看看花,听听曲,已是足够惬意的事情。
    他忽然不再想那场大火,只望着眼前一汪春水。
    上善若水,水利万物而不争矣。
    他好像在这一刻,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,他拼命追寻,却又从未给予他快乐的东西。
    人这一辈子,往往总会有很多这样的东西。
    贺青冥到底已经变了。
    他竟已开始想着以后,想着他老了的时候。
    从前他是不会去想的,从前他似乎也不会老。
    他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,但近来却有一种奇怪的期待——他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点。
    从前他的生命里总是空落落的,就像长安家里那个空荡荡的大院子,但如今住进去的人已越来越多了,他们吵做一团,乱成一锅粥,但贺青冥竟一点也不觉得讨厌。
    他只觉得欢喜,而且他很喜欢,他希望人生能欢喜得更久一点。
    转过几条狭长河道,船身摇摇晃晃,好似母亲怀里的摇篮,明黛几乎舒服得要睡过去,正欲梦周公梦回相思门的时候,另一条船却忽的撞了上来。
    “哎呦!”
    明黛一头栽倒,又委屈又生气:“谁干的?”
    这里的艄公艄婆都谙熟掌船之道,便是狭路相逢,也绝不会出现此等撞舟事故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众人吵吵嚷嚷一通,这才发现,原来却是那条船上,有一十二三岁负气出走的少女,她一身鹅黄短衫,形容虽不十分俏丽,却也五官端正,气度不凡,只因过于肥胖而遭路人讥笑,于是愤而拔剑击之,几人扭作一团,碰倒船身,贺青冥他们便不幸撞枪口上了。
    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,一干人等全解一番,便也小事化了。
    待到停船靠岸,明黛见那少女孤身在外,不免担心起来,贺青冥道:“那姑娘武功平常,不过对付几个小混混不在话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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