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寒地冻的冬日,两人日日枯坐在竹屋,连多两床被子都奢侈,沈难冷到要用蝉息的内力取暖。
    终于有一日少年忍不住,他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。
    十四岁的孩子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,凭什么要在山上陪着一个清冷的师父。
    她又不教本事,也不爱说话。
    沈难出逃那天头也没回,他被捉回来时也一声不吭。
    师徒之间没有话讲,如同刚认识的陌生人。
    日子重复地过,这个冬天仿佛没有尽头。
    逃跑的次数多了,师徒两人也渐渐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    后来沈难被捉回来时,会抓点兔子挖点山薯根茎回来烤着吃。
    阵法走不出,瘴气不慎会弄死人,他一个人漫山遍野地乱走,叶婵也不管他。
    腊月前鹿邑有集市,沈难好不容易能从山里出去了,坐着牛车的师徒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说了一路的话,满载而归的两人之间头次有了烟火气。
    沈难傻傻地摸着额角结痂的疤痕,“师父,你为何要收我徒呀?”
    叶婵的心一咯噔,这个问题她也不清楚。
    她望茫茫的雪,“因为你也没家了。”
    沈难不懂,“我也没家了。”
    他心里难过却没有说出来,“但我有师父呀。”
    叶婵一顿,她垂眸不语。
    这个少年是个白痴,前尘旧事都忘了,而她也是个坏人。
    到此刻叶婵才明白,冤冤相报何时了,人命债是还不清的,无辜者没有罪过,是非已然说不清对错。
    自己无力的怨恨,不过江湖一隅。
    她对着沈难轻声道:“我是个不好的师父。”
    风声糊了耳朵,他没有听清,“师父,你说什么呀?
    她心里又重复了一遍,“没什么。”
    深深地挫败感裹挟着叶婵,哀莫大于心死。
    她的心,好像快死了。
    车辕边的沈难驾着牛车,他问:“师父,你喜欢吃什么呀?”
    他喜滋滋道:“我现在烤东西可好吃了。
    叶婵坐在另一侧背靠着背篓,“我什么都不挑。”
    几声微弱的咳嗽,极致的痛楚从心头涌上,口中鲜血从指缝漏出,顺着指尖滴落进雪里。
    沿路盛开的点点红梅又被其他覆盖,消失无踪。
    回去的路上起风了,天上又落雪了,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。
    大雪又要封山,下次鹿邑的集市可能要等来年再开了。
    头个年夜,叶婵第一次尝到了蝉息的反噬。
    叶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,摔倒的动静太大了。
    她的唇极力压抑着颤抖,连出声的力气都消失殆尽,整个人犹如万蚁蚀骨,烈焰焚身。
    叶婵在想,让她死于今日,也许是个解脱。
    往后十三年,月月如此,才是最漫长的煎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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