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年前的那个暮春,雨滴猛烈敲打着破旧旅馆的屋顶,顺着砖瓦的缝隙闯入狭小昏暗的屋子。
    一切都是黯淡的。
    但那双眼睛——
    那双时而注视着桌上文件、时而看向躺在床上的他的绿眼睛,如此明亮。
    一颗嫩芽就此从他荒芜的内心探出,如今终于长成一片张扬浩荡的刺藤,尖刺上的每一点猩红都是他们的曾经。
    管教。
    学习。
    背叛。
    战斗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喜欢。
    憎恨。
    爱。
    【风暴庆贺我在怒涛中苏醒,绿色渗透我的杉木船壳。
    】
    【我梦见绿的夜,在眩目的白雪中,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。
    】
    香槟杯跌落,在柔软的地毯里静默。
    魏尔伦吻上兰波的眼睛,动作又轻又柔,像是一个孩子把手折的纸船放进水里,怀着喜悦期待和朦胧的忧伤,目送那只脆弱的白蝴蝶远去。
    【这一片青蓝和荒诞。
    白日之火辉映下的缓慢节奏,转眼被染了色——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、在发苦。
    】
    【我是失踪的船,缠在大海的青丝里。
    】
    他们完好的手交握着,紧密相扣,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榨取什么般用力。
    兰波受伤的手垂在身侧,醒目的暗红色伤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指。
    指尖血肉破溃,有一部分是从魏尔伦的伤口中拈出碎粒时受到的相应伤害,还有一部分是顺着皮肤的纹路流下的鲜血。
    细腻的皮肤使那些血液绽放成绵密的花链,花里藏着隐隐的疼痛。
    魏尔伦受伤的手托着兰波的后背,手指沉没在乌黑的发丝中,未经包扎的伤口周边泛白,从其中流出的鲜血无法染红黑发,却能让它从流动的浪涛变成凝固的雕塑。
    谁困住了谁?
    无解的问题暂且抛诸脑后,当下只有那个带着酒气的吻。
    舌尖先是落在睫毛上,激起轻轻的颤动,恍如风吹过蝴蝶的翅膀。
    然后是眼球。
    温热的、柔软的血肉贴上坚韧的球体表面,眷念地扫了扫。
    舌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咸味,湿润的,像是盛在宝石里的一汪海水。
    这个怪异的吻止步于此。
    兰波推开了魏尔伦,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,擦去自己因此不受控地流下的眼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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